80后女作家出版新作 坦言不再想写“美”的东西
张悦然 不再想写“美”的东西
出版新作《我循着火光而来》
继2016年推出长篇小说《茧》后,80后女作家张悦然近日又为读者带来了新作《我循着火光而来》,书中包括《动物形状的烟火》《沼泽》《家》《嫁衣》以及正在筹备同名电影拍摄的《大乔小乔》等她近十年创作的九个中短篇小说。张悦然曾是国内青春文学写作的旗帜性人物,华丽纯美的语言是她的一大标签。随着年纪的增长,张悦然的文风开始变化,当她带着《茧》站在聚光灯下时,曾经的天才少女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她所书写的也不再是那些纯美的内容。张悦然说,自己的这种改变正是从当年的那篇《嫁衣》开始,“从这篇开始,我不想写美的东西,我就想写‘丑’一点、‘脏’一点。”
“怀着与他人靠近的愿望”
描写隔膜
张悦然新书《我循着火光而来》是一部中短篇故事集,包含九个关于爱与孤独的故事,其创作时间跨度达八年之久。“最早的大概是在八年前写的,最新的是在今年春节前完成的,有真实事件原型的只有《大乔小乔》,其他都是完全创造出来的。即便在《大乔小乔》里,真实事件也只是某种背景。这些故事跟我的个人生活的关系也不太紧密。对我来说,小说是一个创造出来的全新世界,有时候在写下小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对那个世界也完全陌生。我对它充满好奇,很希望通过书写使它一点点清晰起来,最终完整地呈现在眼前。”这九个故事里,人与人之间始终存在着隔膜,“有的因为先于她们存在的命运(《大乔小乔》),有的因为过往经历留下的创痛(《沼泽》),有的因为朝夕相处反而变得更加陌生(《家》),有的因为嫉妒而变得貌合神离(《嫁衣》)……这些隔膜既发生在亲人和伴侣之间,也发生在陌生人之间,孤独是每个人所习惯的处境,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怀着与他人靠近的愿望,如同在黑暗中找到了那一星半点的火光,于是向着它而去。很多时候,他们最终会被火焰所伤,但这种努力是他们为了摆脱当下处境所做的积极努力。”
“分裂对作家也许是好事”
直面人生
在新书的九个故事中,张悦然对《大乔小乔》《动物形状的烟火》两篇有所偏爱。前者讲述的是一对姐妹故事,妹妹是个超生孩子,拼命摆脱其出身来到北京,过上好生活。留在父母身边的姐姐绝境之中向妹妹求助,妹妹很怕因此失去现在的生活,故事围绕着她的内心矛盾和选择而展开。后者则讲述了失意画家林沛在新年前夜接连被画商、前女友奚落,希冀于崭新的生活,却又被生活戏谑的故事。
“《大乔小乔》写得比较自由和肆意,也是充满包容和善意的,那种丰沛的善意甚至令我自己感到惶恐。相比之下,《动物形状的烟火》是刻薄的,是冷酷的。这种锋利的东西,是属于一颗年轻的心的。我有时希望自己慈悲一些,但有时我又很珍视那些偏执和彻底的东西。那种黑白分明的东西里,有一种笃信。随着写小说的时间越来越久,我们相信的东西越来越少,我们在小说里所写的东西,由我们所相信的东西,悄悄变成我们愿意相信或者希望自己相信的东西。而我们真正相信的东西和我们希望自己相信的东西之间的沟壑越来越大,造成了我们的分裂。分裂对一个作家也许是好事,大概也是必然的,但我也挺珍惜自己内心领土尚且统一的时刻。”
“努力本身在塑造着我们”
认可努力
张悦然称自己是个悲观主义者,“我相信命运对人的约束,相信人的渺小,相信努力的徒劳,相信人性难以改变。我不相信人会变好或者会有救赎的东西,但这并不会影响我们去做这样的努力。”但在具体生活里,她又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或者应该说是百折不挠、头破血流也愿意去相信别人的人。这并不是别人需要我的相信,而是我自己需要这种相信。这种相信是建设性的,不是否定或摧毁,在这里,我们会主动有所行动。”张悦然在她的作品里常常会让人物去做这样的努力,“通过这个努力才使他明白一切,我在小说中非常喜欢用过程去改变一个人物,而不是结果。”书里的故事有很多共性,比如,主人公都想要挣脱命运,最终都没有成功。“但是这种努力本身,就在塑造着我们。我们不仅仅是被高考成功、应聘成功、婚姻成功等这样重大性事件所塑造,我们更被我们每时每刻的意念和欲望所塑造。那些倾尽一切的努力,是无数意念和欲望的凝结,它本身的价值就很大,哪怕最后失败,它也已经带领我们来到了新的地方。”
“从《嫁衣》开始不再华丽”
转变文风
“我之前的写作会有很多美的东西,到现在还有很多读者会跟我说还是喜欢之前的你,到现在还有很多人会惦记《誓鸟》里面华丽的语言,说觉得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这些语言。”2006年,张悦然写完《誓鸟》后觉得自己需要一些变化,“所以在那段时间里面,我就创作得非常少,没有写什么长篇小说。在那几年的时间里面我只写了一丁点的短篇小说,就包括这本集里面的《嫁衣》《家》。”
而改变正是从《嫁衣》开始的。“从这篇开始,我不想写美的东西,我就想写丑一点、脏一点。”《嫁衣》是张悦然参加完一位朋友婚礼后产生的灵感,“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伴娘。我的朋友其实是很快乐的新娘,但是我回来后一个非常不快乐的新娘的形象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在想,她为了什么事情不快乐?在我们想要进入新生活时,我们并没有办法和旧的生活彻底地割裂开。很多时候我们越是想要努力把自己从原来的生活中拔出来,越是会发现情况会越来越糟糕,《嫁衣》就是在讲这样一个试图和过去的生活割裂而进行徒劳尝试的故事。”
■点评张悦然
作家苏童:
《大乔小乔》
细节节制且目光冷淡
“张悦然写女性非常自然,她会根据感受出发,甚至跟她的精神有关系。”对比张悦然对女性世界的描写,作家苏童称自己写女性只是模仿,“说来说去,我从来没写过优雅的女性,我写的都是市井妇女,因为我生长在苏州的小街上,我从小在街上走来走去的时候,她们的声音真是吵得很,她们的社会角色也很活跃。”苏童以《大乔小乔》为例分析了张悦然描写女性时的一些特点,“有些笔触对细节是蛮节制的,不会细到细腻化,而是三五句话把一个人的状态勾勒出来。她写小乔发烧,身体像一个电热丝一样把床烧穿了,我就想不到这样的。”对于张悦然在这个故事中用很冷淡、锐利的目光梳理着大乔小乔这对姐妹的关系,苏童称这样的方式反而会让读者产生一种压迫感,从而更关注故事的发展。
评论家杨庆祥:
《家》提炼
当代普通人面临的问题
“《我循着火光而来》集中地体现了张悦然近十年以来她的整个小说写作,甚至包括作家的自我意识和自我身份非常重要的展示,如果我们系统地阅读这样一部小说的话,是可以窥见张悦然,从她的早期风格开始慢慢地向着更加成熟、理智的方向转变。”评论家杨庆祥称现在的张悦然用更加成熟的心智去面对世界,做出一些自我调整和自我表达,而她的《家》让杨庆祥想到了巴金的《家》,以及苏童《妻妾成群》里的家,“张悦然笔下的这些小资产阶级家庭,单原子的家庭,一男一女一只猫的家庭,这样的家庭结构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往哪个方向走?在这个没有英雄和没有史诗的年代,每一个普通人都要面临这样的问题。”
北京晨报记者 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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