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小子上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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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小子上天堂
哈兰·埃里森的个人网站变成了一张全屏的黑白照片,他叼着烟斗,黑眼圈很深,直直看着你。也不能说他脸上有不屑,但也没有讨好,总之挺酷的。
他在今年6月底去世了,享年84岁。作为科幻大师,他一生获得过10次雨果奖和4次星云奖,写过《星际迷航》的剧本,给《暮光之城》做过顾问,发表过1700多部作品。
跟高产一样出名的,是他的暴脾气。大学期间,他因为拳打教授而被退学,起因是教授说他没有写作天分。此后20多年,每发表一部作品,他就给教授寄去一份,报复心很强。
在大牌云集的好莱坞,他也脾气不减。1977年《星球大战》大热,华纳兄弟邀请他改编剧本。完成后,跟主管交流时,埃里森发现对方压根没读过自己的作品,他当场指着人家的鼻子说:“你的智力水平和洋姜没什么区别。”当然,毫无悬念地,他就这样被踢出了项目。
他还跟詹姆斯·卡梅隆撕过脸,说《终结者》从自己的作品中盗取了灵感。两人闹得满城风雨,最终以埃里森的名字出现在职员表中结束。卡梅隆恨恨地说,“哈兰·埃里森是一个叮我屁股的寄生虫。”
埃里森曾入职迪士尼,不过第一天就被解雇了,因为他开玩笑要拿迪士尼角色制作色情动画。为了写黑帮题材小说,他还真刀真枪地加入了一个黑帮组织。
“愤怒、有趣、雄辩、才华横溢。如果真有死后生活存在,那么哈兰已经在踢人屁股或者把敌人拉下马了。”斯蒂芬·金悼念埃里森时说。
他出生在俄亥俄州一个小镇唯一的犹太家庭里。据他自己说,他那时每天都要和别人动手才能保护自己,“我每天怀着怒气睡觉,醒来时更加生气。”
听着像是一个在野蛮环境下,旁逸斜出的“浑不吝”。也许就是这样叛逆的基因,让他在超现实的幻想里,写出令人震惊的故事。
他的作品里,概念总是尖锐,描述很豪华,戏剧充满重要的赌注。《“忏悔吧,小丑!”嘀嗒人说》里,设定“迟到”是一种需要受到制裁的犯罪,为此人人按部就班,整个社会死气沉沉无比压抑,唯独一个自称小丑的人保持了个性,最后却遭到抹杀。《男孩与狗》,则是末世废土上,男孩、女孩与狗的黑暗故事。
哈兰的自我评价是:“我在我的作品里追求混乱。我更喜欢被称作麻烦制造者,不满者,亡命之徒。时常有诋毁者批评我的作品‘故作惊人之语’,这时我就会微笑着点头。”
这个“一肚子坏水”的“暴虐分子”不怎么符合主流。带着股倔劲儿的哈里森,叼着烟斗,骂骂咧咧地写出了一个黑白颠倒的世界,也写了惨淡现实下,人性微弱的光芒。但他咽了口唾沫,又“噗”一下把光吹灭。残酷也能揭示真相,戏谑才更衬托真实。
一部名叫《无声呐喊》的作品被改编成游戏,据说是史上第一个批判现实的游戏。
故事的开始,玩家面对的是一个绝望的开场。世界早已毁灭,大地一片焦土,5个幸存者沦为一台疯狂的电脑——“主宰”的玩物。他们被关起来,经历“主宰”设计的致命游戏,以此取乐,一遍又一遍,持续了109年。
这个人工智能控制人的故事,现在听来也不算“大胆”,但这可是半个世纪前的作品,发表的第二年就获得了雨果奖。
和小说一样,游戏没有采取通常的升级打怪模式,俗套地给主人公安排一次次的冒险,最终打败大boss,成为拯救世界的美式英雄。
哈里森把眼光向内,一层一层剖析自我,每一关劫难都是让人了解自己,走向内心的一步。
举个例子,5人中唯一的女性,是一个恐惧黄色的女程序员。她被安排在一座金字塔前,铺天盖地的黄色袭来。她忘了自己为什么惧怕黄色。
电梯间里的工作服唤起记忆,多年前她曾被一个身穿黄色工作服的清洁工暴力侵犯。工作服幻化成怪物,无路可退的她只能向前拼命。最终解锁的方式,是在电脑上输入被侵犯的日期,炸毁金字塔和无尽的黄色,以及过去的那个“我”。
人成了机器,机器却渴望成为人。在哈里森的笔下,人类给了“主宰”生命,让它发展出自己的智慧,但它仍然一步也不能移动。它可以思考、可以冒烟、可以大喊大叫,但不能欣赏群星的美,不能安静地看一次日落。它也不可能触摸到肌肤的温度,它只是疯狂的结晶。
看完这些经典的科幻作品,总让人心绪难平。哈里森就像个坏小子,制造麻烦,给你添堵,拿着根小棍儿,暗搓搓地戳着你的伤疤。
他少有的一次平和出现在1990年的采访中,那是一个自带柔光的时刻。在谈到自己为何持续写作时,他说:“因为所有在疯狂地方的作家都坚信写作是一个神圣的家务。他们希望就时代发声,引领一些改变,能够说‘我在这里,为善提供了一些驱动’。”
杨杰 来源:中国青年报
[责任编辑:杨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