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洞书院:朱熹遇到的白鹿洞 和我们是一样的
朱熹遇到的白鹿洞,和我们是一样的
白鹿洞并没有洞,只是因为从大路路口到书院,需要走半个多小时,山路幽深,从上往下俯视,就像一个洞,才有了这个名字。
除了李渤在唐朝时养了一头白鹿,白鹿洞之后几百年也没有白鹿。直到明嘉靖九年(1530),一个很执着的南康知府王溱,在书院明伦堂后面的一座小山,举行了一个很正规的祭奠仪式,然后挖了一个洞,收工。而他的继任者南康知府何岩,也继承了他的执着,大概一时没找到活的白鹿,于是命人凿了一个石鹿,端端正正地摆到前任留下的洞中。这下,两位知府都很满意,洞有了,白鹿也有了。
相安无事六十年,万历年间,又一位官员葛寅亮来到白鹿洞书院,他是一个学者,更是一个思想家——他认为,王溱和何岩的做法简直就是画蛇添足。于是,这个石鹿又被埋了,洞大概因为工程量太大,倒是没有填。
时间一下子就过去300多年,1981年,白鹿洞书院重修礼圣殿,施工挖土的时候居然挖到了这头史书上记载过的短命白鹿。工艺品经历时间,也就成了文物,于是它又被恭恭敬敬地迎回洞里安置。
一头石鹿的命运尚且如此纠结,白鹿洞书院的坎坷,可能只堪笑谈中。
当白鹿洞书院文化交流中心理事长余雳给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讲这些历史的有趣注脚时,鼎盛时曾拥有360多间屋舍的白鹿洞书院,现在仅存50间——这还是近年来陆续修复的结果。
坐在始建于成化五年(1469)的延宾馆,余雳说:“朱熹遇到的白鹿洞书院,和今天的我们是一样的。”
南宋淳熙六年(1179)三月,也就是自皇祐末年(1054)书院被毁125年后,那是一个初春,朱熹上任知南康军,第一次来到白鹿洞书院——或者准确地说——白鹿洞书院遗址。除了满目疮痍,他更感慨的是,周边数十上百的道观寺庙都在修葺复建,儒家的庙堂仅此一处,却无人关心。
朱熹将兴复书院的计划呈报朝廷,如石沉大海,甚至“朝野喧传以为怪事”。朱熹没有放弃,我自己干。淳熙七年(1180)三月,又是一个初春,书院初步修复,举行开学典礼。朱熹高兴地写下了《次卜掌书落成白鹿佳句》,“重营旧馆喜初成,要共群贤听鹿鸣”。
是“重营”不是新建,是“初成”不是完成。这一年,朱熹50岁。
余雳,今年也是50岁。他曾经是一名律师,在广东工作了20多年,太太是一名艺术家,经营画廊多年。“我是本地人,叶落归根,想回到白鹿洞。现在的白鹿洞书院,也需要力量来推动——这是中国书院教育开始的地方,不能仅仅是一个旅游景点。”余雳说,“庐山周边现在也围绕着几百座寺庙,而书院仍然只有这一间。”
据国家文物局统计,中国现存省级以上文庙、书院等儒家遗产数量较多,总数约为546处,其中书院144处。它们分属于文化、教育、旅游、园林等不同企事业单位管理,有的管得不错,有的不尽如人意。这些遗产大部分只有旅游功能,或者不定期举办一些文化活动,但如何普及化、常态化?
白鹿洞书院的管理单位是庐山风景名胜区管理局,2015年,白鹿洞书院文化交流中心成立。文化交流中心成立后,举办过多次国学讲座,但不成系统,也不以教学为目的,只是普通的公益活动。
2018年7月31日,白鹿洞书院以“书院复兴,重光正学”为主旨重开,汇集了武汉大学国学院院长郭齐勇、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秦晖、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教授韩星等学者,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楼宇烈、阳明精舍山长蒋庆也发信致贺。
朱熹在兴复白鹿洞书院之时,也汲取了唐、五代至宋的有益教学经验,采取多种教学形式。用现代教育的术语来分析,他当时实行的书院教学指导模式,可以称之为“导师制”——由主讲学者主持教学,在德行、道艺等方面对生徒进行全面指导。而教导生徒的具体形式,除了老师讲课、学生读书、师生切磋之外,还有六艺、游学等年轻人喜闻乐见的方式,走出教室,悟道广阔天地。
余雳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现在书院初步确定了五大类课程,分别是传统国学经典,包括四书五经、诸子百家;文史哲通识类课程;经济学课程,区别于商学院,主要做普及、宏观的儒商课程,偏向于学术、理论;杏林文化课程,注重健康保健;儿童蒙学课程,结合六艺,鼓励孩子发展天性。
“希望恢复书院道统,重新定义大学。”余雳说。首期博习班课程只有7天,学生不过23人,一切,都刚刚开始。
在这期课程中,秦晖说,自己只是一个儒学的同情者和研究者。“讲书院复兴,就是从原来的废墟中凤凰涅槃。而实际上,儒学从一开始就是要讲复兴的。孔子就提出要克己复礼,重振三代的道德,尤其是周公之道。我们今天所讲的复兴,实际上是余英时先生所讲的士大夫传统,这是一种社会批判意识,是一种知识分子的良知。”
胡适曾说,庐山有三处史迹代表了三大趋势:一是慧远的东林,代表中国“佛教化”与佛教“中国化”的大趋势;二是白鹿洞,代表中国近世700年的宋学大趋势;三是牯岭,代表西方文化侵入中国的大趋势。
白鹿洞书院,还有续写的可能。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蒋肖斌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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