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制作人》:“烂剧”成就梦想的奇妙乱入之旅
这是一部来自伦敦西区的百老汇音乐剧,百老汇原创与西区表演班底精彩搭配,汇聚起欧美最具实力两大戏剧中心的创演能量。
正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上演的经典佳作《金牌制作人》,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两位目的不同的合作伙伴,在努力打造“史上最烂”戏剧的过程中,竟然误打误撞成就了梦想。该剧有着百老汇作品一如既往的歌舞炫赫和爵士风的灵动基调,所不同的是独特劲爆的火辣嘲弄,大量双关、比对、谐句、反语等让观众脑洞大开,即使对美国娱乐文化和社会生态了解无多,也尽可以从自己熟识的现实体验中找到各种映射,或会意或开怀,其乐融融。这也许就是该剧能获得12项托尼大奖的基础所在。
选择自黑式的反讽,是一种高明。你可以只把它当作一种艺术家的自嘲,也可以兴奋地从中嗅出社会现实和身边(其实也可能是自己)的味道,获得由心而外的尽兴释放和神经刺激。用娱乐至死的极端来反讽娱乐至死,用极权的狂热来反讽极权,用偏见的夸大来反讽偏见,用法律的无稽来反讽法律,真是挺高级的。给观众印象最为强烈的,当属剧中剧《阿道夫的春光》。变装癖的导演意外变身希特勒,极尽扭捏作态,加之群演的夸张谄媚,把嘲讽的尖刻推向极致和高潮。而这种肆意夸张的嘲弄在剧中无处不在,包括“小老太太们”所暗喻的资本群体,葛朗台式的“CPA”(注册会计师)吝啬势利小人,正襟危坐的“娇羞”法官。甚至以BBC为代表的新闻媒体和怀揣明星梦盲动追风的应聘者,都没能逃脱喜剧大师梅尔·布鲁克斯不失时机的戏耍。更遑论剧中的制作人、导演、编剧、演员、舞台工作人员,几乎每个角色、每个桥段都鲜明地带着多层奚落和现实讽刺,毫不隐晦。
把历史痛点和文化陋习撕裂,让荒谬丑恶在笑声中被鞭打痛击,创作上需要极好的尺度把握。过了会轻浮聒噪,不足会浅薄无趣,稍有偏差还会有冒犯之虞。何况,作为大众娱乐的百老汇音乐剧,更需要在接受上得到普遍赏识。以布鲁克斯为核心的创作团队,把控能力的确了得,成就了这部貌似艳俗但绝不粗浅的佳作,堪称“金牌制作团队”。同时,编导没有把力道仅仅放在讽刺挖苦上,最终还是以美好爱情和诚实悔过、抑恶从善为归宿。剧中老牌制作人马克斯和新晋制作人里奥之间,始于利诱合作,归于友情互助;里奥自始至终所怀有的本真,历经魅惑和冲击,却也完美“守身”。结局似乎是百老汇以及好莱坞式的套路,其实是大众娱乐期待圆满的刚需。无论现实多么冰冷,美梦总要有且大家都会做,虽然可能永远只是梦。
生动活泼的细节设计,特色鲜明的音乐舞蹈,是《金牌制作人》拥有魅力的强大基因。双男主角的设定,本身构成一对难兄难弟式的谐趣,且穿针引线般地牵引出别样靓丽的各色人等。每个人都有专属的表演记号,即使在群舞中,这种“记号”也都牢固地附着在演员语言、唱腔和形体上,统一协调中保持个性。就连排在舞台最角落、昙花一现的法庭女书记员,表演都给予了精心设计,以渲染被里奥的友情表白所打动。蓝手帕、制作人帽子的适时运用,丝丝入扣的环节精密衔接,包括细腻到手指的许多小动作小细节,都是台词和音乐表达之外的积极补充。
这部剧的音乐,应该是出于保持舞台整体节奏通畅的考虑,少有像《雨中情》《剧院魅影》《猫》等流传甚广的抒情唱段,但十分强调用音乐表意叙事的功能,尤其是色彩性的音乐元素运用自如,在爵士风的总体基调中显现得恰到好处。剧中纳粹编剧要马克斯、里奥共舞时三拍子的德奥曲调,滑稽中隐隐混搭着怪异和不安;炫丽的南美康加节奏和桑巴舞曲喻意着梦想和浪漫,味道浓郁鲜亮。会计事务所敲击印章幻化出的舞曲,与小老太们拄着助行步架衍变出的节奏相映成趣,直至“阿道夫的春光”开场踢踏舞并配以枪声的酣畅火爆,构成一条别致的呼应式节奏推进线。甚至在某些桥段,还故意出现百老汇其它著名音乐剧似曾相熟的元素,越发出乎意外地荒诞,妙趣横生。
相对于整体来说,感觉剧的收尾稍显简单平淡,好像之前的那种表现力有所减消,没能让魅力光芒强劲持续至终场,有点不满足。剧中唯一女主角乌拉,演员美艳给力,可惜戏份设计的缺失让她难有更多出彩,但增加她的戏份显然又会削弱主线表达,可谓难两全。
以此剧来反观,特别希望我们的创作无论出于“弘扬”或是“娱乐”的考虑,都能从中借鉴学习如何润物细无声、浑然天成地把人文思考和社会关注融入作品中。让舞台形象和理念表达更具真实触感,更加鲜活、悄然入味地激发共鸣,唾弃曲意逢迎式的讨好拔高,别真的造就出《阿道夫的春光》现实版。
[责任编辑:杨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