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寂寂忆雪芹 石头默默梦红楼
小路寂寂忆雪芹 石头默默梦红楼
中国文学世上,由一本旷世奇书撑起一门显学的例子不多见,《红楼梦》位列其中。多年来,由小说文本延伸出去的研究,涉及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方方面面,著述汗牛充栋。其中,关于文本、关于作者身世、经历等,争论颇多,对于我这样的普通读者,不解其中纷争,应属正常。但3月的一个周末,改变了我的一些想法。
那天,我们去北京西山踏青,同行的伙伴带着走了一条石块铺成的小路,说是“曹雪芹小道”。这条曲折的山间小路,趴在山坡上,隐蔽在树丛中,若非有人指点,不易发现。
然后,我才进一步了解到,这片山林里,流传着不少曹雪芹的故事。据说,山前黄叶村、山后白家疃村,是雪芹先生晚年居住过的两个地方,而传说中他足迹所到之处,许多地方已被标注。比如,植物园黄叶村有曹雪芹故居;一条山间小路,也已经被标注成“曹雪芹小道”。然而,雪芹先生是否在“故居”居住,有人质疑;山间小路众多,到底哪一条才是正宗“小道”,争论颇多。
西山初春,盛开的山桃花如同一团团浅粉色云朵,漂浮在山坡上,我走在窄窄的山路上想,当年含着“辛酸泪”,写着“荒唐言”的曹雪芹,肯定不会想到,所写之文,百年后能赢得如此尊崇地位,更不会想到,传说中走过的山间小路,会因“冠名”而争论不休。难不成在先生身上,“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也一语成谶了。
人生实在诡异。当一个公子哥从锦衣玉食的云端跌到颠沛流离的凡尘时,内心经过怎样的煎熬,纵然“零落成泥碾作尘”了,是什么支撑他写成传世奇书,最终“香如故”。正如孙德宏先生想知道的:写作《红楼梦》的曹雪芹,到底是万念俱灰,还是意气风发?
记得第一次读《红楼梦》,年少的我囫囵吞枣读、半懂不懂地读,记忆最深刻的是,读到高鹗续写部分时,被迎头碰见的寡淡无味弄得怅然失神。
再后来,偶然发现张爱玲也有同感,表达得更为精到。她说,小时候看红楼梦,看到八十回后,一个个人物都“语言无味,面目可憎起来”,“天日无光,百般无味”是她当时的心情。据说,张爱玲的三大恨事之一就是《红楼梦》未完。
青石铺就的小道顺山坡蜿蜒着,伸向林子深处,地面铺着去年的黄叶。或许受早春绿意的影响,感受不到一丁点秋的愁绪、冬的萧瑟。同伴说,雨后再来,青石板被水润湿了,更显诗意。“举家食粥酒常赊”,若当年雪芹先生真的时常走在这条小路上,他的感受会是什么?还有诗情画意吗?我不知道。
有句俗话一直没查出出处,说的是“男不看西游,女不看红楼。”附会解释很多,我自己的理解是,每个女孩心里都住着一个“林黛玉”,捧读红楼,“黛玉”便被激活,如果流连着走不出来,大抵就会落得个红颜薄命的结局,所以就被告诫“女不看红楼”。饶是如此,“林黛玉”还是和“床前明月光”一样,成了中华文化的内核。放眼世界,吟诵“举头望明月”的地方,就有人讲述宝黛传奇。
“曹雪芹小道”存争议,无可厚非,因其本来就难以考证。但拆除与曹雪芹相关的确切地方,则令人唏嘘。史料记载,雍正七年(公元1729年),曹家到北京,住“崇文门外蒜市口地方,房十七间半。”后经认定,就是后来的广渠门内大街207号。这个结论难得地得到红学界一致认同。可惜,本世纪初因修路拆除,“十七间半”永远留在了历史档案里,后来几番欲复建,几番按下“暂停键”。
古建筑专家罗哲文曾说过,名人故居不是一个普通的宅子,那是文物。人故居里包含着特殊历史文化内涵与记忆,一个失去记忆的民族应该是没有前途的。红楼未完,可还是为后人留存了丰富的历史记忆,“十七间半”被拆,给后人留下的又是什么呢?
杨兆敏
[责任编辑:杨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