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经皓首的刘博士
2000年,刘以善将军从军中退役。五十多岁的他面临着人生的转折,何去何从?
当时他上有两位年迈的高堂需要他伺奉,他是出名的“孝子”,每周末都要到父母的住处去“听训”,父母虽请了印尼的女佣,但他每次去都要事先做好双亲喜欢吃的菜带去。他还有两个需要照顾的孩子:刘以善有件终生遗憾的事情,他的一双儿女均因“先天性基因突变”而导致“肢体障碍”,各种治疗无效。身体不便的儿女在他的支持下都读完大学,并一度有不错的工作,终因肢体功能退化而辍职。已成年的他们日常三餐多需要刘以善帮助料理,更不论感情的抚慰。他在外待客就餐,总是先安排好儿女的饭菜才出门。刘以善说到儿女时,言谈中总带着怜爱,毫无怨言。
刘以善周末驱车去陪年逾九旬的父母吃饭
知道刘以善个性的朋友,猜想他退役后不会闲下来,大概会去从政、经商。但是,刘以善的选择再次让大家跌了眼镜,他选择了重进校园读书。
年少读书时,刘以善的学习成绩不佳,担任小学老师的母亲为此曾伤透脑筋。没想到,他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深以为憾,到退休了要补上,他说:“自己年轻时书没读够,现在退休有时间了,我要读书。”结果,他在54岁那年,考上了台湾淡江大学大陆研究所的研究生。退役将军考上研究生,这真是一个奇迹。刘将军私下透露,台湾当局当时推行“终生学习计划”,对退役者继续学习有少量的补助。
刘以善较少谈及在淡江读硕士的情况,只知道他硕士学位论文的研究对象是大陆新编小学义务教育的语言教材,他从未向我展示过,但从大学研究所对硕士的基本要求,与他原先几乎没有任何学术研究基础的情况看,能够读下来,并顺利拿到学位,他修课程与写论文时吃过的苦可以想见。他与淡江大学大陆研究所的教授们长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有次还邀请我去淡江大学演讲。
按说刘以善在淡江大学硕士毕业,圆了上大学的梦想,应该满足了。但是,如果止步于此,那肯定不是刘以善。他产生了更大的梦想,要读博士,而且要到对岸去读。他的这个决定相当冒失,当时,他对大陆的学位制度几乎无知,更不用说学科设置、研究生培养与对博士生的要求等细节,但刘以善还是有其过人之处,他听说南京大学台湾研究所在学术界影响大,他就盘算自己生活在台湾,总比大陆的学者更了解吧,写篇关于台湾的论文还不容易。当即就决定考南京大学的博士班。
2003年,他在懵懵懂懂中第一次参加南京大学的海外博士生入学考试,甚至不知道考试过程是允许上厕所的,硬是在考场上憋了几个钟头,心理还暗骂“大陆的考试没人性”。考试结果可想而知。名落孙山后,他觉得应该先了解对方情况,便透过关系,到南京大学拜访著名的当代台湾专家崔之清教授。
我恰与崔教授同一办公室,因缘际会地见到了刘以善,那时只纳闷这位台湾人怎么这么大年纪还来大陆读书,不可理解。当然不能说出来,只泛泛地交流,换了名片。记得他的名片上还有个什么公司的头衔,好像是准备在大陆开展教学仪器的业务。
我与刘以善深入地交流,是2006年访问台湾时。其时,他已是南京大学的博士生,而我刚转到浙江大学服务。有天晚上,他开车带我到台北市区附近的深坑去吃著名的“深坑豆腐”,他还要了啤酒,我提醒开车不能喝酒,他说这点酒对他不算什么。我们边吃边喝边聊,他非常坦率,不怕“自黑”,说了许多自己的“糗事”。说到兴奋处,又要加酒,我劝阻也无用。喝到最后,他开始话多重复,但还是看出我的担心,拍胸脯说:“陈老师,您放心,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到住所。”我忐忑地跟他上车返回。大约十几分钟,开到一个岔路口时,他突然停车说:“对不起,我头有点晕,好像开错路了。陈老师,我睡一会,五分钟就好。”把车停在安全的地方,便伏在方向盘上睡去。我真担心后面会出什么事情,大概真的过了五分钟,他醒过来说:“好了。”便开车上路,一路上谈笑风生,全无醉意,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他说,在军中战备的需要,养成了随时睡着,五分钟就能补足精神的特殊本领。因喝酒在路边停车打盹的戏码,以后又演过。
在台北的宁夏街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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