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绍晏
这是个奇异的宇宙，其中充斥着流动的能量，给予人们各不相同的天赋，而少数人更是拥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尽管并非唯一确定的未来。人类分布于太空各处，联合议会维持着所有星球之间脆弱的平衡。维罗尼卡·罗斯的《死亡刻痕》正是发生在这样一个世界里。
人物拥有特殊天赋是许多科幻奇幻小说中常见的设定，比如路易丝·麦克马斯特·布约德（Lois McMaster Bujold）的《查理昂的诅咒（The Curse of Chalion，又名“王城暗影”）》和《灵魂骑士（Paladin of Souls，又名“灵魂护卫”）》中，主角受神灵眷顾，拥有天目，能够看见诸神与恶魔；而在娥苏拉·K·勒瑰恩（Ursula K. Le Guin）的《西岸编年史（Annals of the Western Shore）》系列里，天赋则是家族遗传的能力，或能与野兽交流，或能隔空搬移物体，或能致人一病不起。在许多故事中，拥有天赋往往意味着承担责任，此类人物需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受尽折磨，只为在时机来临时，解开一个关系重大的死结。这与美漫超级英雄故事中所表达的“力量即责任”也是同一个意思。在维罗尼卡·罗斯的《死亡刻痕》里，天赋来自宇宙中流动的能量，而每个人心底最根本的恐惧与愿望决定了天赋的表现形式，天赋在给予携带者力量的同时，也会导致负面影响。
在《查理昂的诅咒》中，天赋是驱动主角化解困境的核心力量。公主的导师凭着神灵赋予的天目，意识到查理昂王室遭到了某种诅咒，唯有有人愿为王室家族三次献出生命才能破除。最后，他也正是因为这一天赋，才能在生死边界镇定地接受神灵的救助，不仅死而复生，而且破解了诅咒。而在“西岸”系列的第一部《天赋之子（Gifts）》里，主角的天赋不受控制，伴随着从惊恐到疑惑，再到重新发现自我的过程，天赋是促成主角逐渐成长，认清自身的催化剂。与勒瑰恩和布约德两位前辈相比，维罗尼卡·罗斯对天赋这一概念的运用更为大胆，更为彻底，既是两者的叠加，又不止于两者的总和，角色的天赋甚至影响到每一个情节的发展。
维罗尼卡·罗斯以《分歧者》系列青少年科幻小说成名，其背景为抹杀“多元性”的反乌托邦社会。这一回，她将舞台扩展到太空的尺度，给《死亡刻痕》的故事注入更多值得探讨的元素。枭狄族和荼威族共享同一星球，却拥有截然不同的文化，并且互相指责对方为掠夺者和侵略者。阿珂斯来自寒冷的荼威，他母亲是能看见未来的先知。希亚来自尚武的枭狄，而她哥哥正是枭狄残暴的国君。在希亚哥哥的指示下，一队枭狄士兵闯入阿珂斯家中，将他抓了起来。阿珂斯和希亚奇特的天赋使得他们即便互相敌视，也不得不依赖于对方。然而，正如英文版封面上那句题词：生死面前，正义一无所用——熟悉《冰与火之歌》的读者一定对这一断言深有体会——在暴君身边的权力旋涡中，要存活下去就必须无视正义、荣誉，因此，希亚和阿珂斯都不敢信任对方。
除此之外，维罗尼卡似乎还嫌戏剧张力不够充足，在小说中引入了另一个重要元素：命运。在《死亡刻痕》的世界里，许多人都拥有“宿命”，那是一种能被先知看到的将来。枭狄暴君为了改变自己的宿命不择手段，与此同时，流浪的枭狄反抗者在秘密策划着起义。即使是爱好和平的荼威一方，他们的首相和先知也作出了一些令人不解或值得商榷的决定。在这样的局势下，作为国君的妹妹和先知的儿子，他们俩无可避免地被卷入了这场纷争。
如果说《分歧者》体现了作者对反转情节的把控能力，那么《死亡刻痕》就是给了她一个更大的空间去构筑布局。在由天赋和宿命构成的一张大网中，争斗的各方都藏着自己的王牌，不到最后一刻看不到真相。不难想象，两名主角对自身的认知和对对方的信任变得至关重要。正如前文所述，天赋的表现形式跟自身心底的恐惧与愿望有关，他们与天赋的抗争，其实也是对人性的拷问。根据荼威的传统，每杀死一个人，都要在胳膊上刻一道疤痕，或许是彰显杀戮的荣耀，或许是纪念失落的生命。无论目的为何，阿珂斯和希亚手臂上的刻痕越来越多，对他俩来说，每一道刻痕都是迫不得已，充满痛苦与挣扎，但也让他们对世界有了更深的认识。
随着两名主角的成长，随着他们对自身的了解不断加强，对天赋的掌控是否也能变得更加自如？这个问题或许要等到《死亡刻痕》的续集才能得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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