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自我的智慧》,(美)乔治·范伦特著,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6年9月版)
弗洛伊德认为,妄想狂不是原发的,
而是试图补偿,试图重建一个完全混乱的世界。
—— 奥利佛·萨克斯
《错把太太当帽子的男人》
心理学家罗伯特·怀特(Robert White)在1952年写道:“我们对于环境如何塑造人了解颇多,这些知识很重要;对于人如何塑造环境我们却知之甚少,而这些知识同样重要。”这位成人发展研究先驱的论述包含两个含义:一方面,社会科学相对忽视了个体如何创造历史,从而创造他自己的外部世界;另一方面,个体会因为害怕自己的内在世界及内在环境发生混乱,而在内心对其进行塑造和重新建构,我们对于个体如何塑造并重新建构其内在世界和内在环境了解很少。
在这一章中,我将提供六个自我欺骗或者重新建构环境的例子,范围从升华到精神病。我还将介绍创造性和成人发展两个主题,这两个主题和防御一起构成了自我的智慧。我将要讲述的每一个真实故事,都包含不止一个寓意。它们一起阐释了第二章的要点:否认和自我欺骗非常不同。这些故事也说明,大体上,那些看上去是病理性的防御机制也是不成熟、不适应、不道德(immoral)的,而健康的防御机制同时也是高尚、适应和成熟的。简而言之,成熟、高尚和心理健康是紧密相连的。这六个例子显示,防御涉及认知和情感,这提示为了理解人类行为,心理学必须学习识别和解释防御。我希望通过讲述这些故事来强调自我的创造性,并且指出,创造性科学(比如创造性艺术)通常可以包扎创造者的伤口。最后,我想再次强调这一悖论,所有的防御机制都是潜意识的,同时也是意识的。我们的大脑可以进行平行加工——对于重要的客体有两种思维。
我不希望暗示所有的行为都是防御的——除了古怪的行为。我所指的古怪行为,是诸如在某人的地下室进行组织培养,或者是像我们随后将在本书中看到的,半夜炸毁校舍的行为。
我将从一个弗洛伊德会称之为“日常生活精神病理学”的例子开始,一个关于反向形成的例子。1976年2月16日,《时代》杂志引用了下面一段募捐文字:“亲爱的朋友们,在为我们国家的道德和礼仪的衰退感到震惊和痛惜了多年以后,我想我已经抗震了……你能相信吗:电影里男女之间的性爱活动,包括同性性爱,都可能发生在你的孩子身上。除非你我今天有所行动……我们的孩子及我们孩子的孩子,将暴露在邪恶的性变态之下,那么好的就将变成坏的,而坏的却变成好的。”
这段文字是牧师比利·杰姆斯·哈吉斯(Billy James Hargis)所写,是作为塔尔萨的基督教道德十字军募捐倡议的一部分。美国基督教学院校长哈吉斯在1950年就已经建立了基督教东征十字军,来推动极右政治和宗教。他出版了周刊《基督教十字军》,他的组织为重振20世纪60年代的两个自由主义的笑柄——埃德温·沃克将军和乔治·华莱士州长——而自豪。
此时,读者们的不满可能开始上升。一方面,读者可能怀疑我要将自己的政治观点放到科学讨论里;另一方面,读者可能已经开始偷笑,怀疑哈吉斯隐蔽的性欲,圣经地带(Bible-belt)的反向形成——一种把好变成坏、坏变成好的防御机制。现在,轮到科学的读者偷笑了。也许是精神分析学家自己使用了投射的防御;也许我把自己的偏见想象成是别人的。怎样才能从这场潜在的争吵中找出真相呢?
让我们用实验的方法来演示自我的工作,运用长期追踪和心理传记的推论来收集证据。先前,哈吉斯帮忙写了一本畅销书(销量达25万册)《学校是教授原始之性的适宜之地吗?》,为什么他的作品题目不是《学校是教授性的适宜之地吗?》,为什么要说性是“原始的”?也许哈吉斯对性的关注远比他的反向形成所允许的要多。但我们怎么确定这一点呢?那就只有通过展现整个故事来确定了。
哈吉斯的信写于1976年1月。十四个月前,一个学生到美国基督教学院副校长那里忏悔,蜜月期间——在哈吉斯为他主持婚礼之后——“新郎和新娘发现,他们都和哈吉斯发生过性关系”。根据《时代》杂志的说法,这些幽会发生在哈吉斯的办公室、他在欧扎克斯的农场,甚至在他和“所有美国孩子”唱诗班一起观光时都发生过。“哈吉斯通过引用《旧约》中大卫和乔纳森的友谊,来证明他的同性性爱是合理的”,然后,又威胁孩子们如果他们说出去就把他们终生列入黑名单。面对大学官员,哈吉斯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然后又把责任推给他的“基因和染色体”。因为当时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同性性爱是由基因和染色体而不是罪恶和魔鬼引起的,所以我认为哈吉斯是在否认。哈吉斯的激情太过“原始”而难以承受,只能将其投射到其他地方。如果反向形成失败了,就会尝试与其相近的更不成熟的防御——投射。
在丑闻败露后的一年里,哈吉斯精妙的自我防御比起它们试图掩藏的“罪恶”本能更令人叹服且具有适应性。哈吉斯因为其强大的募捐技巧,被重新邀请回到学校。他立即宣称,他是“引领上帝回到塔尔萨”。随后,他在市中心购买了一幢六层的楼房作为总部,而且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他仍然是一位活跃的教育管理者。当然,这些政治手段与其心理的无能是不相匹配的。无论哈吉斯的行为有多么古怪,社会并没有准备好认定他是有病的或者是坏的。
哈吉斯及其防御的教训,由他一位学生的父亲进行了总结。这位父亲报告说,从他的儿子15岁开始,哈吉斯对他进行了三年的性侵,并且说到“我将宽恕他的罪恶,因为《圣经》告诉我必须这样做,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对我儿子做了什么”。我们同样需要记住,有罪恶、无罪人。理解自我的智慧和扭曲,却没有理由纵容错误的行为。但人类的困境是,就像美国基督教学院的理事们所面临的,如何利用哈吉斯们富有创造力的募捐能力,而不让他们的非适应性防御伤害孩子们。
[责任编辑:杨真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