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狂欢节 朱朱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3年版
人物名片:朱朱,出生于1969年9月,现居南京。诗人、艺术策展人、艺术批评家。著有诗集《驶向另一颗星球》、《枯草上的盐》、《青烟》、《皮箱》、《故事》,散文集《晕眩》,艺术随笔集《空城记》、《一幅画的诞生》,艺术评论集《个案——艺术批评中的艺术家》。
不羁的长发盖住冷静、瘦削的脸庞,“一种莫名的孤寂混合着内心冲突的力量”,作为深植于诗人朱朱内心的个人气质,在他身上自青春期延续到年过四十。他被称为“南京硕果仅存的诗人”,一直没有中断诗歌写作,平均五年左右出一本诗集。
看他作为艺术评论家写下的《灰色的狂欢节——关于2000年以来的中国当代艺术》,会首先被文中精准、优雅的语言,以及这种语言呈现出的他对艺术家风格特质的把握所吸引,也真切体会到他对“评论”抱有的雄心,“一如乔治·布莱所言,是创造出与艺术等值的表现物,也就是说,批评本身作为艺术作品而存在,它可以被当做一首诗、一幅画或者一篇小说来读。”
1999年,朱朱写了几篇艺术随笔,在某种程度上是他介入艺术的开端,“写诗是养不活自己的。”大学毕业后他曾在市政府工作过,还在大学当过老师,1998年辞去公职。“我好像是受不了任何意义上的束缚,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是一种独立性。我特别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独立的策展人和评论家,这比表面上身份的独立性还重要,因为它可以使你在最大程度上不受圈子化和利益化的左右,这对一个人的人格以及在思考和创作道路上的推进,都非常重要。”
另外的动力则来源于朱朱从小对艺术保有的兴趣,“特别是上世纪80年代,当时大量的西方现代主义文学、哲学和艺术同时被介绍过来。”诗歌写作和在美学上的修养,让朱朱的艺术批评呈现出自我化的面貌。“没有艺术史是客观的,没有人能真正代表艺术的真相和决定艺术的标准,但是,应该有越来越多的人,花这样的精力、透过他的眼睛,去看并写下这种性质的书。书与书之间、评论者与评论者之间,最终汇成一个参照系,让读者从中寻找到一个他们认为的相对的客观性。”
他用“灰色”来形容当代艺术在本世纪初的10年所呈现的状况。“灰色的意义其实是双重性的,它当然有我的批判指向。在精神上或者文化诉求上,当代艺术还是贫血的,尤其是在市场化和资本化到来之后,非常少的艺术家能够对此保持自觉的、禁得住诱惑的态度,更多的人或者绝大部分人都被卷入这样一个狂欢的节奏里面去,大量地生产、复制自己以前的作品,而没有一个更深入地推进。另外一层含义,灰色是一种中间色,即灰色地带,让各方力量能够在这里对话,同时相互塑造,最终能够达成一个理想的走向。我觉得当代艺术从地下走到聚光灯下之后,它也确实确立了自己的社会影响力,在本土的语境中打下桩,不再像以前那样游击队似的在外围漂泊、挣扎,它现在具有可以发挥社会影响力的一面,其中积极的一些东西就是,它通过自己的方式吸引人们关注可能通向一个更好的社会的途径。”
对大量个案的研究,是朱朱进行艺术评论的方式之一。在2007年初,他在《东方艺术·大家》杂志上开设“一幅画的诞生”专栏,“通过对于一幅画的细读进而阐释艺术家的整体创作。”这种深入艺术家创作内部的方法也运用在《灰色的狂欢节》中,书中提到,真正具有说服力的创作往往来自与这场狂欢设法保持了距离的人,“我认为的与狂欢保持距离的艺术家,不是说他不与商业画廊合作、不进入市场,而是说他保持了内在的自觉性,他不会因为价格的诱惑就粗制滥造,而是对自己的创作有一个非常严格的要求,沿着自己创作的动机和走势不断深入。譬如,刘野的绘画对于童话、抽象主义和西方古典传统有着罕见的理解;杨福东将他的‘电影梦’变成了影像领域里迷人而微妙的风景;梁绍基的装置运用蚕的‘活体培植’来传达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孙原、彭禹走出了比猛斗狠的暴力表达误区,创作了富于动态表现力的装置……”
主题性的策展给朱朱提供了一个更大的视角,既有对当代艺术的回顾,也有对地域的考察以及对当下的梳理。从“长江大桥”(2007年)“原点:‘星星画会’回顾展”(2007年)“个案——艺术批评中的艺术家”(2008年)到“改造历史:2000——2009年的中国新艺术”(2009年),他以策展人的角色深入到展览中,“在筹备期间,会经常考察艺术家,比如当时和吕澎、高千慧做‘改造历史’这个展览,我们走访了上百个工作室,通过视频、文献了解的艺术家更多了。”
去年,在今日美术馆,朱朱策展了画家徐累和朱伟的水墨个展。“前面做的很多展览都是在不断熟悉当代艺术的各个领域,我过去关注水墨不多,因为我生活在南京,可以说这是新文人画的一个重镇,有太多江湖习气,太多装神弄鬼,我对这个领域持非常谨慎的态度,但我一直注意观察。做了这两个展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补课,我希望对整个当代艺术的策展和视野的考察比较完整。这两个艺术家特别有意思的是,徐累主张笔墨不随时代,朱伟主张笔墨当随时代;徐累是通过水墨的方式来表达个人内在体验,朱伟强调的是社会关怀。所以一个是内心幻象的表现,一个是社会化生活的讲述。在我看来,他们都是优秀的水墨艺术家,也都有他们明确的方向,面对看似对立的立场,我介入其中,展开对水墨乃至传统和当代之间关系的观察与思考。”
徐累与朱朱是多年的朋友,他认为朱朱对艺术的解读不流于概念化,而是通过细腻的观察,形成自己的谱系,“对他(朱朱)的文字,(我)从来不会失望。他对个案研究非常敏锐,有自己的观察点,并力图阐释个案和个案之间如何建立起共有性的价值,从而形成艺术的景观。”
无论是诗歌创作还是艺术评论,朱朱都是勤恳的,“从我的创作来说,应该是基于对人性的一种表现而不是概念化的。评论使你和无数个他者发生一种对话,进行真正的精神交流,看到很多特别的、有意思的看待世界的方式,深入了解这种非常多元的视角背后的内容,最终丰富了我的视野,让我也在发生变化。对艺术的责任感还在驱使我不断往下做,希望做得更加深入一点,能够为本土的艺术评论或者策展做一点自己的贡献。对于本土的建构性,如果说在未来别人认为我在当代艺术的评论和策展领域里确实起到了一块基石的作用,我就很满意了。”
实习记者 徐新芳
[责任编辑:杨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