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中国,读者可以读到大量的外国文学作品,但是有多少优秀的中国文学作品可以走出国门?这些作品在国外又是否能得到外国读者的认可?昨日上午,朱文、吴帆、薛欣然这三位拥有在美国出版作品经历的作家在广州琶洲会展中心展开了一场精彩的对话,讲述他们在美国的出版经历。
该活动是拙见·第三届南方国际文学周“首届南方国际出版高峰论坛”其中的一场。作为拙见·第三届南方国际文学周的独立单元,“首届南方国际出版高峰论坛”由广东拙见文化、南方日报、289艺术风尚、光亚展览集团等联合举办。
“大海”虽美,“跳崖”可畏
谈及在美国的出版经历,目前在美国定居的吴帆表示,当年她完成自己的作品后,寄给一些美国的版权代理商,希望能够出版。而出版商给她的反馈则是:书写得不错,但是太隐晦,没有把要说的东西说清楚,并且希望结尾应该有个明确的结局,而不是开放式的。
“当时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新的领域,在美国文化、美国文学中,我作为一个写作者,重新看到我自己在他们的文学里面是被怎样看待的、中国文学是被怎样看待的。”吴帆不愿意为他人而改掉自己的作品,所以她没有在美国找到代理,幸运的是,她遇到了托笔·伊迪协会创始人及总监托笔·伊迪(托笔·伊迪协会,Toby Eady Associates,该协会为文学代理机构,在世界范围内搭建30多种语言的出版行业网络,是个领先的非英语作家著作出版代理机构。自上世纪80年代起与中国作家合作,已代理30多个中国作家的国际版权,在50多个国家和地区出版超过30种语言的书籍。),是以她的书先在澳大利亚和欧洲出版,获得好评后,才回到美国出版。“托笔·伊迪见到我时第一句便是:‘吴帆你住在美国,但是你知道,对于一个中国作家来说,美国市场是最难进入的。’我们中国作家对欧美市场非常看重,经常谈怎么走出去,这一点我自己有非常深的感受。”
有趣的是,吴帆的作品在世界上绕了一圈,重新回到美国后,有一些自称“了解中国”的出版人或者编辑来找她,但这些所谓“了解中国”的美国人“从来没有去过中国,他们跟我说五分钟的话就是跟中国人交流了,他们所谓的中国作品是类似于谭恩美这样在美国长大的不会中文的作家写的《喜福会》,这种充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的作品在西方被接受的程度很高,而且被认为是中国文学的正统。”
吴帆说,有调查显示,在美国和英国,主要的翻译市场只占3%,而且是以法语、意大利语、德语为主,中文作品是凤毛麟角。吴帆认为,这也跟西方的评论家没有中国文化基础,是以文学评论接不上有关,读者也存在畏惧感。“中国的文学好比非常美丽的大海,西方读者好比被放在一个悬崖上面,我们对西方读者说:看大海多美丽多壮观啊,请跳进去吧!这种情况下,中国很多的优秀作品、作秀作家进不去西方读者的视线。怎么样能让西方读者了解到更多的东西,需要通过出版社、代理人等机制建立起来,做长期的努力。”
中国需要建立长效的
版权代理机制
在中国,版权代理人(俗称作家经纪人)是这两年的新兴事物,仅有极少数的作家了解,诺奖得主莫言的全权代理人是其女儿管笑笑,而不是国际上通识的版权代理人,国内也没有版权代理公司承担这样的业务。一切出版事务均由作家本人和出版社对接。吴帆告诉记者,在以欧美为代表的西方,90%以上的作家拥有版权代理人,并且并非是针对某一本书的版权代理,而是代理该作家全部作品的版权,甚至参与到作品创作的选题等事务中。作为作家和出版机构之间的桥梁,版权代理人的作用极大。这样的差异,也是导致中国作家和作品难以走出国门的因素之一。
朱文回忆自己和托笔·伊迪的交往经过时说,作为版权代理人,托笔·伊迪的做法非常人性化,“他们重视的是作家,他们关心作家的故事,而不仅仅是作品的故事。”朱文说,托笔·伊迪坚持他的书必须首先在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出版,因为这是西方学术的权威机构,并且都是精装版,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坚持用同一个翻译。“他们不会一次性出版很多,但是会把你的书变成长销书,如果是做研究的、或是对中国文学感兴趣的人,任何时间都可以来买。他真的不急,他做事的细节方面让我感觉到他对文学真实的理解和尊重,是真正的价值。”和中国很多出版社的“一锤子买卖”相比,这种连续性的、长时间规划的商业出版模式,能够使作家的创作生涯和作品生命更为长久。
文化隔阂造成理解困难
神秘的中国文化让西方读者不敢“跳崖”,而那些有勇气跳了崖的读者,也会因为“海水太咸”而赶快爬上岸。薛欣然举例说,哪怕是对中国文学非常感兴趣的托笔·伊迪,也没有完整地读过《红楼梦》。“我曾经逼他读过,但是他读了一百来页,读到林黛玉进荣国府后就读不下去了,因为复杂的亲戚关系把他绕晕了。”
薛欣然说,西方的出版社和读者的很多选择来自于他们的知识认同,“就好比老乡见老乡,会觉得很亲切,如果他们能有认同感,就会觉得很舒服,所以会选择你的作品。还有就是猎奇心理,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心也会让他有可能选择中国作品。所以,中国作家的作品在国外能否出版,取决于编辑的认知,取决于时代的热点、同感以及距离感。但是不管是哪种,文化的距离感是无法避免的,中国上万个汉字如何跟26个字母对应?这种对换相当于把云装进盒子里,哪些进去了、哪些没进去?没人知道。”中国和西方的文化距离一直在错位中,“就像毕加索的画,有鼻子有眼睛,就是不在该在的位置上。”
薛欣然的说法得到了吴帆的认同,吴帆补充道,当前西方比较流行的都是类型小说,“比如说在亚马逊上面,排名靠前的都是惊险、犯罪等类型小说,前十名中顶多有一本严肃文学。虽然出版界对严肃文学的重视程度并不低。在这种情况下,中国作品如何打入美国市场?曾有一位西方评论家对我说:‘美国人的心是固执己见的,不知道中国人是否准备好把它敲开?”
记者 姜梦诗/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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